書法,不就是寫字嗎?

當然不只是毛筆提起便寫字這一回事啊!

習書四年多以來,深切感受到“書法”是越實踐越感不足的技法,

更是書家體現「中得心源,外師造化」的一門藝術。

倘若我真有些許習書體驗得以供大家借鏡參考,

無疑是向侯老師習書的最大收穫...。

從小最頭疼的事,便是提到「興趣」這類的話題。身手不夠矯捷,因此不擅長運動;資質不夠聰慧,因此沒涉獵音樂、繪畫;對於下棋、橋牌…之類的攻防之戰更只能以「無感」來形容…。在對大部分的事情都只具備「三分鐘」的熱情指數下,生活中似乎少有想去深究不輟的事。

話雖如此,我的「憂患意識」倒頗為敏銳。穩當的工作十幾年後,因為不甘於無所事事的性格,我開始想像若要自己未來的生活有安身立命重心,有哪些「前置作業」需先準備。剛開始仍是空想居多,越往不惑之年邁進,似乎也慢慢認真思考。2009年初,如常在工作之餘偷閒瀏覽網站新聞,一篇論董陽孜書法的部落格文章吸引了我,點進後,看到更多格主張貼的關於書法的評論短文、文房使用心得,以及詩、書、畫、印的創作發表。以往坊間對於書法的論述,常引用形而上抽象文字描寫,或是冠上「創新」的字眼後,白紙黑字上的龍飛鳳舞成為神乎其技或博大精深的藝術,在有看沒有懂的情況下,不僅無法咀嚼字裡行間的文義,更無法和整件作品產生共鳴,懷疑自己是藝術絕緣體…。

格主一篇篇書法融合時令、心境、人情的作品與短文抒發,使我當下對書法有了不同的認知角度,也才知道原來寫書法竟是極富有生活情趣、更是結合許多學問的一門藝術,但若沒有親力實踐,似乎永遠只能當作一名一知半解的門外漢。看著看著,竟看到格主新近張貼了一則「直白」的招生規定,擔心衝動報名會導致被攆出的結果,猶豫數天後,回想起小時唯一有耐心做的事,似乎就是寫字、練字(硬筆)。當下也不管「下場」如何,就提起勇氣投了報名信;四年多來,固定每週六的書法課,開啟了我人生另一扇窗,也越來越體會到,持續做一件樂在其中的事,收穫竟可以如此超乎自己想像。

頭一堂的書課,大概所有的同門都有相同感受,侯老師教書法的方式,是顛覆一般書法老師的教學模式:學而不思則罔,入門後三個月內不准問問題,從第一堂課就開始訓練學生觀察、思考,不光是坐在位置上等老師給學問;起頭是楷書,不是一筆一畫練,而是一字一字完整示範,輔以基本筆法的拆解,但給予更多的則是文房四寶的啟發以及對於工具的講究與差異性示範。進書法班的頭二年,與其說是“寫字”,更多像是在寶庫中學習看懂書法好在哪裡,以及基本書寫習慣的養成;老師不喜歡吊書袋,不引用古人書論抽象比擬的詞彙,反而從人的生理功能與書寫工具的使用演化,結合數學、物理的原理,具體地帶領大家了解不同書體的特性與書寫技法。

每週的書課先是老師示範後的自我練習,接著再因材施教,針對每個人用筆、書寫習慣指導調整。或許是個性使然,我對寫字並沒有強大的“企圖心”,也沒有設置特定學習目標。每週學習一~二個新字,雖然持續了大半年,我倒也不特別急著趕進度或想辦法跳脫;當一字字練到老師覺得可換字時,心裡反而感到越來越踏實起來。因為,心、眼、手的協調功夫未到,就遑論技術的內化與實踐。幸運的是,老師對於剛入門的書法菜鳥,有著無比的包容與耐心,給我時間、空間體會與成長。

老師對於每位學生的學習狀況既瞭如指掌,更常適時點撥提攜。記得2011年一月過舊曆年前,第一次提筆寫了封信預祝老師、師母新春如意,並在年假前最後一堂書課下課後投入老師家的信箱。以往沒用過毛筆寫信,想都沒想便把硬筆信的書寫格式理所當然的“使”在毛筆書信上。隔日收到老師的eMail:「…書法信,可以考慮不用標點,當然用標點沒有不對,只是視覺上有干擾,這是文意與美感的衝突,但也不嚴重。沒標點的話,收到信的人要多讀幾遍,更增加閱讀感,太清楚了太容易看明白了,有時也不好。」這個竅門業經我藏私數年,藉此機會和大家分享;所謂的文情並茂,大概就是這種講究了吧!

一年基礎楷書之後,老師讓我練行書蘭亭序,初練行書,就自筆法變化最多也最完美的天下第一帖入手,這絕對是對眼、手的最大考驗與訓練。不過,由於書齡尚淺,自是看不到也寫不到。但也因著這層自知,反覆讀帖之外,也試著自書論、網路中尋找古、今關於筆法的各種論述。老師第一輪先逐字示範結字與筆法解析,第二輪則帶領二~四字不等的讀帖與練習,目的是訓練書寫的連貫性與整體節奏,加上蘭亭序瀟灑蘊藉的文義讓人百讀不倦,練習這帖的過程不僅兼具挑戰又令人期待。

到了2011年中,開始涉獵草書十七帖、宋徽宗草書千字文,不同書體在短期間的交互學習,或許得以大量累積書寫能力,也不易陷入特定的用筆慣性。但若對同一種書體沒有精熟的吸收內化,不斷循環練習,記憶難保不會消退,筆法也不見得能穩定掌握。當時我的眼、手能力都沒到位,練習的時間也不夠多,變成只是胡寫一通,練草書變成一件艱難又令人沮喪的事。

進入臨帖的關鍵進展,應該是2012年9月開始臨趙孟頫赤壁賦。再度回到了熟悉的行書,也是真正自在寫字的開始,感覺很不一樣。多元臨貼並非我追求的目標,不過練字的習慣倒始終維持著老實讀帖、一字練熟後才繼續往下走,先逐字再逐句練習,並且使用熟悉的文房工具,使練字的變數降到最少。相對於蘭亭序的高難度變化,趙字則容易掌握得多,也較有餘裕吸收內化,讓正確的筆法得以漸漸變成自己的反射動作。

老師除了對基礎筆法的細節掌握要求到位之外,課堂間更多提點的是不同書家獨特的用筆方式、點畫表現、結字章法安排…等讀帖、以及筆畫轉折示範。有了正確而穩定的基礎筆法,再依據老師看到自己看不到的盲點進行調整,臨帖的速度不僅加快許多,也大幅提升我對用筆的觀念及技巧。行之有餘,更有餘裕去細細品味一件書法創作與文意之間的契合程度。作品最大的目標與成功,不外乎是要能讓觀者產生共鳴;而這與書者的心性、創作目的、當代審美觀、流行的書風更是息息相關。所以當臨習古人書帖時,不但摹擬字形,兼具懷想書者當下創作的情境,寫書法又可帶給我不同時空的想像空間這個過程,我大概走了四年多,才真正敢說有些感受到「寫字」的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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